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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建平:减税是提升中国企业竞争力的现实路径

探讨中国宏观经济的氛围正空前炙热。通货膨胀来势汹汹,升值压力持续存在,企业在紧缩的政策下时日难挨,资本市场更是在跌跌不休中让投资者伤透了心。

当前最最紧要的问题是什么?

有人回答:抑制通胀;有人回答:刺激内需;有人回答:发展是第一要务,毕竟有13亿人要穿衣吃饭。

外有国际金融危机之忧,内有发展硬着陆之患。中国经济似乎到了一个关键点。

一方面是居民承受通胀的压力,企业在紧缩的政策下成本越来越高、利润率却走低;另一方面是国家地方税收高速增长,政府财力越来越雄厚,投资规模越来越大,挤占市场空间越来越多。

梅建平教授主张,中国到了一个非减税不可的地步,而且要大规模减税。政府要让出更多的市场,让市场发挥其应该起到的作用。

调整的关键时刻

《21世纪》:大家对于当前中国的宏观经济形势非常关注。您对下一阶段中国的宏观经济形势怎么判断?

梅建平:我认为,2008年很有可能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转折点。

目前,中国经济存在的问题,实际上与两个国家在历史上所处的关键时刻非常相似,其中一个国家是日本,另一个是美国。

1973、1974年,日本遭遇第一次石油危机,经济走势发生转变。换句话说,1973年、1974年是日本经济发展的一个拐点。当时,日本面临的几大矛盾,都与当下的中国有相似之处。第一个挑战是石油价格的飙升。1973年底,震惊世界的史上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一场所谓因中东战争而起的石油危机在几个月内席卷了大半个地球,油价在很短的时间里增长了近四倍。而日本作为一个贫油国,经济发展受到很大影响:伴随着石油价格的飙升,日本出现了高通胀,随后其经济增长速度急剧下滑。这种局面使得日本经济实际上就从1973-1974年以后,从原来的1955年到1973年的年均增长9%的速度,下降到了直至上个世纪90年代基本上维持4%这样一个水平,可见对日本经济的影响是非常严重的。而且, 1973、1974年日本经济非但没有增长,反而发生衰退。

美国在1979年、1980年也遭遇了这样一个转折点。1979年,伊朗革命爆发,该国的石油出口受到破坏,从而引发了第二轮石油价格暴涨。1979年和1980年两年间,美国通胀率持续在两位数水平(分别为11.3%和13.5%),这是战后半个多世纪里罕见的现象。在所谓第二次石油危机来临之际,美国出现了滞胀,“凯恩斯的药方”不再管用。通货膨胀导致政府没有办法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经济发展停滞又要使政府必须采取宽松货币政策。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和中国目前的情况有几分相似。

《21世纪》:为什么上个世纪80年代美国的经济能够有比较好的复苏?

梅建平:我认为最主要的有下面几个原因。

第一就是美国执行从紧的货币政策,使得通货膨胀在很短的时间里由两位数下降到比较合理的水平。而由此带来整个资本市场的恢复。因为美国的短期利率曾经一度升至18%左右。当然使得美国整个经济出现箫条。但美国经济出现箫条的时候,里根总统一方面及时采取减税政策,另外一方面又采取积极的财政政策,扩展政府支出,带动了美国整个经济的发展。

2008年会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拐点,我觉得再维持10%以上的增长率是一种奢望,今后10-15年的经济增长,比较可能的增长率应该在8%左右。

《21世纪》:我觉得中国与日本、美国相比,可能还有不同之处:中国的制造业虽然得以长足发展,但是远远没有完成升级换代。而那时的日本和美国的发展程度,要比中国好。面对困境,这两国的企业渡过难关,或转型,要比中国的企业相对容易。

梅建平:这个观点我们可以讨论。但是我认为现在“中国制造”实际上也达到了日本70年代的水平,我认为这是没有太大争议的。

《21世纪》:现在的国际环境对各国经济的影响,也已经远非在二三十年前的情况可比。现在的中国面对全球的通胀和经济发展放缓,尤其是美国信贷危机对中国的影响很大,据报道,房利美(Fannie Mae)和房地美(Freddie Mac)陷于困境,而中国是它们所发债务的最大海外持有者。您怎么看全球经济、美国经济对中国的影响?

梅建平:中国确实是买了相当一部分房利美和房地美的公司债券。不过我认为这些投资因美国政府担保风险不大。

美国的次贷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会是蛮大的,但是我认为中国面临的经济发展困境最主要还是中国内部的原因。

实际上,中国经济从1978年到现在,“中国制造”到了需要经济结构转型的时候。换句话说,中国旧的经济体制和现在的经济发展模式之间的矛盾,导致中国到了必须进行进一步调整的关键时刻。

中国的宏观经济结构很多需要调整,微观经济结构更需要调整,要让市场发挥更主要的作用。

《21世纪》:您觉得中国现在是不是一个调整的好时机?

梅建平:应该说和前几年相比,中国的调整可能已错过了一些时机,但我认为现在中国仍有很好的条件进行调整。

治理通胀仍放首位

《21世纪》: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着通胀和增长下滑的双重风险,而这也无疑给宏观调控提出了难题。您认为当下中国的宏观经济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梅建平:首先是要克服通胀,其次才是想办法解决经济增长速度下滑的问题。

为什么我认为抑制通胀更重要呢?我的宏观经济学是在普林斯顿大学学习的,师承美国现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学习过程中我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体会:通货膨胀是对经济发展具有非常大破坏力的拦路虎。

通货膨胀的巨大破坏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一般来说通货膨胀对低收入阶层的影响最大、最直接,对社会的稳定造成一定的压力。第二,使得整个原来的经济增长可预见性被破坏了,使其不确定性增加,令企业很难理性地做长期的投资和运营。这样一来,企业都比较容易进行短期行为,整个经济增长的质量就会下降。第三,通胀会导致金融市场不稳定,提高资金成本。所以,我认为通胀的破坏力相当强。

我不认为中国的通货膨胀是所谓的“结构性通货膨胀”,通货膨胀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货币行为,事实上还是中国央行累计起来的货币发行太多了。当然,所谓“热钱”要承担一定的责任。过去十多年来,中国央行每年的货币发行量都超过经济增长速度,因此钞票无形当中就多出来了。多发钞票虽然不一定马上就会反映为通货膨胀,但是时间一长,积累到现在肯定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通货膨胀。

《21世纪》:可是,从2007年下半年、2008年上半年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来看,结构性的价格上涨确实存在,比如说食品价格上涨说占的比重,始终都是比较高的,这也是支持一部分经济学家“中国是结构性膨胀”的这样一个数据支持。

梅建平:如果只是食品价格等结构性因素导致的通胀,整个物价水平不会一下子就同时起来。我想提醒读者注意,世界上任何一个发生通货膨胀的国家,不会是所有的商品价格都是同样的速度增长,上涨的速度都会是有高有低,都会是有一些引领物价上涨的因素,也还总会有一些是低于整个物价水平的商品。

从中国的宏观经济的角度来分析,要控制的是整体物价水平,而不是个别商品领域的价格上升。长远来看,如果食品价格的确上涨比较快,那么其部门利润一定会吸引新的资金投入。如果供给增加,可能通过一两年,这些商品的价格就会自然回落。

因此我个人认为,中国的通胀总的来说还是一种货币现象,而不是结构性的现象。

《21世纪》:治理通胀,有人建议用更灵活的人民币汇率制度。您如何看待人民币升值对通胀的作用,升值到什么程度才算到位呢?

梅建平:因为中国目前的通胀比较高,人民币实际上已经开始贬值,它的实际的购买力已经在下降。我个人做过一个粗略的估算,如果人民币按照购买力平价来算,可能是在1美元兑6元人民币左右,从目前的1美元兑6.8元到1美元兑6元,离升到位的幅度差距已经不是太大。因此我赞成一步到位升值。

但是这会出现一个很严重的情况,就是对中国国内的制造业来说,可能会丧失更多的国际竞争力,可能会产生沿海地区很多出口企业的倒闭,或者惨淡经营。

《21世纪》:可有这样一个问题,您所认为的1美元兑6元人民币左右并不是全球共识,如果人民币已经升到1美元兑6元人民币了,那么仍然有人认为人民币升得还不够,还要升值。人民币升值一步到位有没有一个可以界定的界限?

梅建平:中国在目前的外汇储备情况下,应该有能力让人民币实行自由浮动,一步到位以后,再采取自由浮动汇率,当然这种自由浮动并不一定是完全的自由浮动,中国央行还是可以采取一定的政策来进行市场干预。

《21世纪》:您认为造成目前人民币没有实现自由浮动汇率的原因是什么?

梅建平:我认为主要还是就业的压力。另外一个考虑就是中国的金融企业目前并非已足够强大,能够应付完全可兑换的市场环境。我认为现在政府部门还没有足够的信心。

我所谓的“一步到位”,是指人民币的购买力平价的一步到位,并不是说实现像欧美完全的自由浮动汇率。中国当然也可以实行一定范围的自由浮动,这中间还有不同的政策选择,也就是说,在实现像欧美这样完全自由浮动汇率,和中国目前实际上的政府控制汇率之间,还是有很多的选择。

《21世纪》:您觉得会有一个平衡点?

梅建平:对,我们可以选择一个平衡点,再经过若干年,比如五年或者十年的时间,中国可以实现像欧美国家一样的自由浮动汇率制度。

《21世纪》:关于治理中国的通胀,大家也是根据各自不同的观点,开了不同的药方,您觉得中国治理通胀的手段是否存在问题?

梅建平:我认为基本上方向是对的。但是因为货币政策实际上有两个主要杠杆,一个是数量杠杆,另一个是价格杠杆。所谓的数量杠杆控制,就是通过目前所采取的提高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实际上就是限制银行把钱放出去。第二个就是采取价格控制——利率政策。我认为利率还应该调整,包括存款利率。现在严重的负利率,对老百姓,特别是中国四五十岁的人影响很大,这些人开始考虑养老、退休问题,把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放在银行里,购买力却越来越弱。

《21世纪》:您谈到提升利率,不管是存款利率还是贷款利率,因为中美之间存在利差的关系,如果中国再增大利差,会不会对热钱的涌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梅建平:人民币的利率提上来,当然会影响一定的热钱涌入,但我认为既然热钱已经在涌入了,再增加一些热钱,也不会造成更大的边际影响。因为中国的资本限制,并不可能由于中国的短期利率提升进来更多热钱,我认为该进来的热钱已经进来了,不该进来的热钱,不会因为短期利差再大量进来。

《21世纪》:有人认为数量型的货币紧缩政策,例如频繁的调整法定存款准备金率,虽然可以抑制通胀,但也会有恶化信贷结构的副作用。因为这种方式将使得银行天然的希望将有限的资金提供给大企业,中小企业则更难以获得银行资金的支持。

梅建平:在货币政策工具选择方面,我倾向于利率调节。因为法定存款准备金基本是一个行政色彩比较浓的调节工具,但是也并不是不应该用这个数量工具,应该数量工具和价格工具调节并重。

我为什么比较强调利率手段呢?因为利率手段使得中小企业如果愿意付比较高的利息,那么资金价格的信号还在起作用。小企业还可以在利率市场上进行竞争。如果纯粹采取数量的手段控制货币供应量,很有可能中小企业在市场上的竞争力会更弱。因为完全数量上控制,可能银行更愿意把资金贷给比较大的企业,而中小企业就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使很好的项目也贷不到钱。

《21世纪》:有观点认为,中国的市场是一个不完全市场化的市场,中间的一些传导机制不畅,那么在一个不完全市场化的市场,控制通货膨胀用一个完全市场化的机制来调节,比如控制货币数量和价格,能否起到完全市场化条件下所起到的作用?

梅建平:我认为对抑制通胀来说,利率价格应该还是很管用的,其原因主要在于老百姓会在当前消费和将来消费之间做一个选择,就像油价提高大家就会少开车一样。如果现在的消费价格(利率)提高,老百姓的当前消费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进而对整个价格水平产生影响。

大规模减税势在必行

《21世纪》:中国持续三十年来都是维持一个高速增长,而抑制通胀的过程势必会影响到发展速度。有观点表示,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如果不能维持到8%,经济社会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企业会出现问题,就业会出现压力,社会安定因素也会受到影响。

梅建平:中国现在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推进下一步改革目标的阶段:我认为现在的中国实际上可以考虑大规模减税。我最近看了福布斯全球竞争力的排名:中国的税负大概排在世界的第三第四名。

这个指数水平相当高。实际上,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居民税负和企业税负确实不低。为什么美国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经受了滞胀两座大山的压力下能够重新振兴?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里根总统的减税政策。

《21世纪》:中国政府现在的减税政策应该从哪些方面入手?

梅建平:首先,最重要的应该是降低企业营业税税率。中国企业的税负高的离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管企业赚钱不赚钱,只要有销售收入就要纳税。

《21世纪》:您觉得企业营业税税率降到什么水平比较合适?

梅建平:我认为税收应该考虑刺激企业的发展。因为企业是国民经济发展最根本的源泉和动力。目前可以考虑大幅度的调低营业税税率,即使减半也可以考虑。

另外,我认为所得税税率还是比较高。25%的企业所得税是不是可以考虑降到20%?个人所得税也应该考虑下降,我认为起征点可以提高,这样可以减轻中低收入阶层的税负负担。为了鼓励投资,我认为45%的最高收入税率也应该考虑降下来。

《21世纪》:怎样的税收制度调整会使中国的企业税负更合理?比如有人主张开征消费税。

梅建平:税负最优从来都是一个政治问题,而不是简单的一个经济问题。开征消费税有经济的考虑,因为它有一个“缺点”:大家是一视同仁的。政府一般希望税收能够向中低收入阶层有所倾斜。

《21世纪》:有观点认为,现在中国经济与美国经济的联动性非常强,因此对中国的发展也比较悲观。

梅建平: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国内的老百姓的需求能够刺激起来,把中国内部的发展动力激活。要激活内部发展动力,就要把个人消费能力激活,要把国内企业的一部分投资激活。要激活个人消费能力和企业投资,第一需要政府创造一个比较稳定的宏观经济环境,也就是说要把通货膨胀在比较短的时间内降下来。第二政府要采取大规模的减税政策来刺激经济。政府要把更多的钱放在老百姓的口袋里。过去十年以来,基本上每一年的财政收入增长的速度大大超过GDP的增长速度。政府在整个国民经济,在GDP当中所赚取的部分越来越大,对中国经济长期发展是相当不利。要把财政收入与GDP的平衡增长作为一项重要国策定下来,限制财政收入的超高速增长。

《21世纪》:今年上半年的税收,国家统计局已经公布,从税收比重分析,有人认为企业的纳税能力下降了。也就是说实体经济不是很乐观,隐藏着经济下滑。

梅建平:确实实体经济有很大的隐患。因此我认为现在中国到了一个非减税不可的地步。近期,媒体和专家都在呼吁:中国要采取从紧的货币政策,比较宽松的财政政策。

政府是更多采取公共支出的方法来刺激经济呢?还是政府通过减税把更多的钱放到老百姓的口袋里呢?我认为这是现在宏观政策的重点。

中国已经到了整个经济运转的效率出现比较大问题的时候。政府投资占整个投资比例太大。相对政府投资,私人的投资更有效率。

《21世纪》:也有人担忧,中国刺激内需,执行减税,会不会抵消对通货膨胀的抑制作用?

梅建平:我想会抵消一部分紧缩的货币政策作用。但是如果货币政策有足够的力度的话,所谓积极的财政政策还不能完全冲销它的作用,抑制通胀还是会有相当的作用。

《21世纪》:有经济学家认为,资本主义国家在其起飞的阶段,也是先污染后治理,甚至中国比他们那个时候还要好。中国现在要求中小企业要节能降耗,要求它们给工人一个很好的保障,认为它们没有这个能力来承载这么多的功能。比如推出《劳动合同法》,您是怎么看呢?

梅建平:如果与世界横向比较,中国企业的负担在世界上是比较重的。很重要的是中国各种各样的税收,包括各种各样间接的负担,使得中小企业的成本相当高。实施《劳动合同法》,对企业员工有一些保障,这些保障实际上政府是需要承担一部分,现在越来越多的责任是由企业来承担,比如说“三险一金”,现在有相当一部分需要企业来交的,这部分能否政府更多的承担,来减轻企业压力。现在为什么要采取减税政策?因为减税可以帮助中小企业减轻一部分的运营成本。

对于中小企业环保的要求,我认为并不是过分。中国现在已经到了该环境治理的时候了,否则的话,对我们的后代,包括对我们这一代的身体健康,都会产生很严重的影响。

不注重环境保护,这些成本最终还会以其他的方式来付,如说较高的医疗成本,整个一代人的生活质量的下降等等。

《21世纪》:但是在其他的发达国家的起步阶段,对企业也是课以重税的,为了要积累财富。

梅建平:我并不这么认为。比如说香港地区、新加坡的发展。香港地区实际上从上个世纪60年代经济起飞以来,个人税、企业税基本上处于目前的水平。

《21世纪》:刚才您谈到中国企业也是一个转型的时机,但也有人问,中国有世界一流的品牌吗?有销售渠道吗?有高精尖的技术吗?什么都没有。中国现在所拥有的发展优势就是人力资本优势,应该坚持人力资本优势才能持续发展。

梅建平:我不敢苟同这样的观点。

日本在1973年、1974年面临的一个挑战,就是由于大量外贸的顺差,使得日元在很短时间大幅升值,日本企业实际上也是面临巨大的压力。美国的很多企业,在1979年、1980年的时候,如果向银行借钱,需要承担20%的利息,它们怎么能够生存?

如果政府不给企业一些资源,通过减税把钱放回到企业的口袋里面,让他们做产业升级换代、建立销售渠道,创立名牌是很难实现的。不仅仅是中小企业,大企业也是一样,同样面临更新换代、产业升级、创造品牌,建立世界性的销售渠道这样的挑战。减税是使企业提升长期国际竞争力的一种现实路径。我们不能永远只做劳动密集的鞋子、袜子、打火机。

(原文发表于2008年8月4日《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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