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这样一位朋友,靠着一股子“草莽英雄”的劲头,把一家小小的贸易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后来,他怀揣着更大的梦想,走进了知名学府深造,成了长江商学院EMBA的一员。两年后,当他西装革履、满口都是“顶层设计”和“商业模式”地回到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时,大家却发现,他似乎对那些曾经驾轻就熟的“小生意”——比如一笔几万块的订单、一个具体客户的维护——变得生疏甚至不耐烦了。这种“高射炮打蚊子”的错位感,并非个例。它引出了一个有趣且值得深思的现象:为什么有些接受了顶级商科教育的精英,反而好像“不会”做那些接地气的“小生意”了?这并非是他们能力的退化,而是一场深刻的思维、资源与路径的重塑。
首先,最根本的变化来自于思维格局的彻底跃迁。在进入长江商学院这样的顶级学府之前,许多企业家赖以成功的是经验主义和机会主义。他们的核心优势在于对市场细节的敏锐嗅觉、对成本的极致把控以及亲力亲为的执行力。他们思考的问题往往是:“如何拿下这个订单?”“怎样才能比竞争对手便宜五毛钱?”“这个月的流水目标怎么完成?”这些问题具体、实在,是“小生意”赖以生存的根基。
然而,EMBA的教育,尤其是像长江商学院这样强调全球视野和整合能力的课程,其核心目标是“升维”。教授们带来的不再是具体的术,而是宏大的道。学员们每天沉浸在波特五力模型、蓝海战略、颠覆式创新、资本运作等理论框架中,讨论的是产业终局、国际地缘政治对经济的影响、如何构建生态系统。他们的参照系从隔壁的王老板,变成了世界500强的CEO。这种训练,会系统性地将一个人的思维从战术层面提升到战略层面。当一个人习惯了在万米高空用“上帝视角”俯瞰整个商业版图时,再让他回到地面去研究一棵树的纹理,自然会感到不适与低效。他看到的不再是“一笔订单”,而是这笔订单背后所代表的商业模式是否可持续、是否具备规模化扩张的潜力。
其次,是对于资源整合能力的路径依赖。做“小生意”的核心逻辑之一,是在资源极度匮乏的环境下,通过“拧毛巾”的方式挤出利润。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每一个员工都可能身兼数职。这种模式下,老板的核心能力是“无中生有”和“精打细算”。
而在EMBA的圈子里,情况则截然相反。这里汇聚了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背后是庞大的资本、人脉和产业资源。大家交流的方式,更多是“资源互换”和“强强联合”。遇到问题,第一反应不再是“我该怎么自己解决”,而是“我认识谁能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项目能不能拉一笔投资?”“能不能找个顶尖的咨询公司来做个方案?”这种思维模式一旦形成,就会产生一种强大的惯性。当他们回到自己的“小生意”中,面对一个需要亲自动手、磨破嘴皮才能解决的琐碎问题时,内心会产生巨大的落差。他们习惯了调动千军万马,却发现自己手里只有一个班的兵力,曾经熟悉的“小米加步枪”打法,在心理上和方法上都难以适应了。
EMBA教育所教授的管理技能,与“小生意”所需的技能存在显著的“错配”。这并非是说EMBA的课程不好,而是其适用场景发生了变化。我们可以用一个简单的表格来对比:
技能维度 | “小生意”所需技能 | EMBA毕业生擅长的技能 |
管理重心 | 业务一线,事无巨细,亲自操盘 | 战略规划,组织设计,文化建设 |
财务管理 | 管好现金流,算清每一笔账,控制成本 | 资本结构优化,估值模型,并购重组,IPO路径 |
人才管理 | “哥们义气”式的激励,手把手带人,看重忠诚度 | 设计期权池,搭建领导梯队,绩效考核体系(KPI/OKR) |
市场营销 | 搞定关键客户,维护渠道关系,打价格战 | 品牌定位,整合营销传播,构建私域流量,用户生命周期价值管理 |
从上表可以看出,两者之间存在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前者是“游击队长”,灵活机动,擅长近身肉搏;后者是“集团军司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让一个习惯了制定集团军作战方针的司令,亲自去端一个碉堡,他或许知道原理,但无论是工具、心态还是具体操作的熟练度,都已经今非昔比。他可能会花大量时间去分析碉堡的结构、计算最佳爆破点,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可能凭直觉一包炸药就解决了。这就是效率的错配。
经济学中有一个重要的概念叫机会成本,这一点在EMBA毕业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经过学习和圈层拓展,他们的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昂贵”。与一位潜在的战略投资人喝一次咖啡,可能会带来数千万的融资;与一位产业链上下游的同学深入交流,可能会促成一项改变行业格局的合作。这些事情的潜在回报是巨大的。
相比之下,花一天时间去处理一个客户的投诉,或者去跟进一个几万元的订单,其直接产出就显得微不足道。这并不是说客户不重要,订单不重要,而是在巨大的机会成本面前,一个理性的决策者会倾向于将自己有限的精力投入到“高杠杆”的事务上。因此,他们会下意识地回避那些“低价值”的琐碎工作,希望有更合适的团队成员去处理。这种选择,在外界看来,就成了“眼高手低”或者“不接地气”,但从他们自身的角度看,这是一种基于全新价值评估体系的、合乎逻辑的资源配置。
最后,社交圈层的重塑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个人思考什么、谈论什么,很大程度上受到他所在圈子的影响。在长江商学院的校友网络中,大家交流的话题往往是“我的公司准备上科创板了”“我们最近在布局东南亚市场”“人工智能如何赋能传统产业”。在这种氛围中,如果你还在津津乐道自己如何通过一顿饭搞定了一个小客户,可能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种无形的“同侪压力”(Peer Pressure)会促使毕业生们将目光投向更宏大、更具想象力的叙事。他们渴望自己的事业能够与同学们的步调保持一致,能够在校友聚会上分享一个激动人心的增长故事。这种心理需求,会让他们在潜意识里“疏远”那些看起来不够“性感”的“小生意”模式,转而追求能够被资本市场和精英圈层认可的“大故事”。这并非虚荣,而是在一个新的、更高维度的价值体系中,对自我认同和归属感的追寻。
综上所述,部分长江商学院EMBA毕业生之所以看起来“不会做小生意了”,并非是能力上的倒退,而是一系列深刻变化的必然结果。这背后是:
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这其实是一个企业家成长的“甜蜜的烦恼”。它标志着企业家已经完成了从0到1、从1到10的原始积累,正站在一个寻求从10到100、甚至到N的全新起点上。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让他们“回到过去”,重新去做那些“小生意”,而在于如何平稳地完成角色的转换。
对此,有几点建议可供参考:首先,企业家需要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的角色变化,主动进行权力下放,建立一个能够高效执行“小生意”细节的职业经理人团队,让自己能专注于战略、资本和资源等更具价值的领域。其次,保持对一线业务的“体感”,定期深入市场,与基层员工和客户交流,防止因信息茧房而做出脱离实际的战略决策。最后,或许商学院本身也可以思考,在教授“如何做大”的同时,增加一些“如何守成与转型”的课程,帮助这些精英企业家更好地管理这种过渡期的阵痛,将学到的屠龙之术,巧妙地应用于不同阶段的商业实践中,真正实现企业和个人价值的最大化。
申请条件:
具有国民教育大学本科或以上学历背景(毕业3年以上)、国民教育大专学历(毕业5年以上)
具有8年或以上工作经验及不少于5年核心决策层的管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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