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长江商学院校园的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既有重返青春的激动,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身边的同学,无一不是在各自领域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是上市公司的高管、成功的创业家、行业的颠覆者。最初,我以为这场为期两年的修行,会是一场与这些精英们并肩赛跑、激烈角逐的竞赛。然而,随着课程的深入、案例的剖析、思想的碰撞,我逐渐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场自我提升的征途中,我需要面对的、最强大也最顽固的“敌人”,并非身边的任何一位同学,而是那个带着一身旧习与荣耀、固步自封的“过去的自己”。
在商场打拼多年,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成功圣经”。这本圣经里,写满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经验法则、行业洞察和决策逻辑。它曾帮助我们披荆斩棘,取得今天的成就。然而,在EMBA的课堂上,这本曾经的宝典,却可能变成一副沉重的枷锁。过去的自己,习惯于用“经验”这把钥匙去开所有的锁,对于那些与既有认知相悖的理论模型和学术框架,本能地持有怀疑甚至抗拒的态度。
我清晰地记得,在一堂组织行为学的课上,教授讲到“心理契约”对员工激励的深远影响。当时,我过去的那个“自己”立刻在脑海里反驳:“这太虚了!在我的公司,最管用的就是清晰的KPI和丰厚的奖金。”这种基于过往成功经验的傲慢,让我差点错过了一次深刻反思企业文化与人才发展的机会。直到后来,在与来自不同行业、不同背景的同学进行小组讨论时,我才听到一个个鲜活的案例,证明了非物质激励在激发创造力和忠诚度方面的巨大能量。那一刻,我感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壁垒正在被悄然撞开一道裂缝。战胜这个敌人,就是要学会清空自己,以“归零”的心态,去拥抱那些颠覆性的新知。
这个过程,正如心理学家卡罗尔·德韦克(Carol S. Dweck)在其著作《终身成长》(Mindset: The New Psychology of Success)中提出的“固定型思维模式”(Fixed Mindset)与“成长型思维模式”(Growth Mindset)的对决。过去的自己,往往是固定型思维的拥趸,认为能力和智慧是与生俱来的,成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聪明。而EMBA的学习,本质上就是一场引导我们向成长型思维模式转变的艰苦修行。它要求我们相信,能力可以通过学习和努力来培养,挑战和失败不是对自身价值的否定,而是成长的契机。战胜“过去的自己”,就是完成从“证明者”到“学习者”的蜕变,将每一次课堂上的质疑、每一次案例讨论的争辩,都视为打破思维定式、重塑认知地图的宝贵机会。
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了掌控全局的企业管理者而言,时间管理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过去的自己,拥有一张高效运转的日程表,工作、会议、应酬、家庭,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我们自信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多重任务,认为只要把EMBA的学习“塞进”日程表的缝隙里,一切就能照旧运转。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EMBA的学习强度和深度,远远超出了最初的想象。它不是简单的知识接收,而是需要投入大量时间进行课前预习、课后复盘、小组讨论和报告撰写。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时间困境。白天是运筹帷幄的企业家,夜晚和周末则变回了埋首书堆、为一篇报告而绞尽脑汁的学生。家庭时光被严重挤压,工作精力也开始透支。那个曾经对时间运用充满自信的“自己”,第一次感到了失控和焦虑。与这个“敌人”的战斗,核心在于放弃对“完美平衡”的幻想,转而寻求一种动态的、更高维度的整合。
为了更直观地展示这种冲突与重构,我们可以看一个简单的时间分配对比:
时间维度 | 读EMBA前的“过去的我” | 读EMBA中的“现在的我” |
核心任务 | 工作(约70%),家庭与个人(约30%) | 工作(约40%),学习(约40%),家庭与个人(约20%) |
时间颗粒度 | 以小时为单位,日程表清晰可控 | 以15分钟为单位,碎片化时间被充分利用 |
精力管理 | 主要关注工作产出,精力曲线相对平稳 | 在“管理者脑”与“学生脑”间高频切换,精力消耗巨大 |
应对策略 | 授权、流程优化 | 极限授权、要事第一、战略性放弃、精力管理优先于时间管理 |
战胜这个“敌人”,意味着必须对过去的管理方式进行一次彻底的“断舍离”。我学会了更极致的授权,将更多非核心决策交给团队;学会了应用“第一性原理”去判断事务的优先级,果断放弃那些看似重要但对核心目标贡献不大的活动;更重要的是,我开始理解,真正的管理大师,管理的不是时间,而是精力。 在高强度的学习模块期间,保证充足的睡眠和短暂的运动,其价值远胜于多熬一个小时夜去读一篇参考材料。这是一种从“时间机器”到“能量核心”的认知升级。
在踏入长江商学院之前,“过去的自己”早已习惯了被头衔和光环所簇拥。在公司里,我们是发号施令的决策者;在行业中,我们是被尊重的前辈。这种长期处于金字塔顶端的身份,带来的是权威,也滋生了自我。这个“自我”,就是EMBA学习中一个极其隐蔽而强大的敌人。它让我们不习惯被提问,不情愿承认“我不知道”,在小组讨论中,总想主导方向,用自己的框架去说服别人。
然而,EMBA的课堂是一个奇妙的“场域”。在这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曾是自己世界的中心。当几十个“中心”汇聚在一起时,个体的光环便会迅速黯淡。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小组讨论一个关于新兴市场拓展的案例。我基于自己在中国市场的成功经验,滔滔不绝地提出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方案。然而,一位来自东南亚的同学,用几句平和但精准的提问,就指出了我的方案在当地文化和法规下的致命缺陷。那一刻,我感到了强烈的冲击,那个习惯了被认同的“自己”仿佛被当众泼了一盆冷水。但冷静下来后,我意识到,这正是EMBA学习最宝贵的价值所在——迫使你放下身段,回归到一个纯粹的学习者身份。
战胜这个“身份敌人”,需要的是一种刻意的“解构”与“重塑”。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艾米·埃德蒙森(Amy Edmondson)提出的“心理安全感”(Psychological Safety)概念,在这里显得尤为重要。一个优秀的EMBA班级,正是一个高心理安全感的环境,它鼓励成员放下防御,大胆提问,哪怕问题听起来很“幼稚”;它鼓励真诚的辩论,而不是为了维护“面子”而一团和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完成以下几个关键的身份转变: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因为它挑战了我们多年来建立的自尊和权威感。但一旦跨越过去,你会发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你开始享受从别人的成功与失败中学习,你的人际网络不再是基于商业价值的链接,而是基于思想共鸣的深度结盟。
“过去的自己”最喜欢待的地方,是“舒适区”。在这个区域里,一切都是熟悉的、可控的。我们擅长自己的行业,了解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我们习惯于与同类型的人打交道,沟通高效且顺畅。然而,EMBA的学习,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舒适区突围战”。它把你从熟悉的环境中连根拔起,扔进一个充满未知和不确定性的新世界。
从金融模块的估值模型,到市场营销的消费者行为分析,再到宏观经济的全球趋势解读,许多课程内容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领域。面对那些复杂的公式和陌生的理论,“过去的自己”会本能地发出抗议:“我一个做实业的,学这么复杂的金融衍生品有什么用?”这种畏难和功利的情绪,是舒适区最坚固的防线。此外,小组作业的设置更是对舒适区的直接冲击。你可能需要和一位严谨的德国工程师、一位天马行空的广告人以及一位深谙资本运作的投资人共同完成一个项目。不同的思维方式、沟通风格和知识背景,使得协作过程充满了挑战和摩擦。
战胜这个“敌人”,需要的是巨大的勇气和开放的心态。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在《反脆弱》(Antifragile)一书中提出的观点给了我很大启发:有些事物能从冲击和不确定性中受益。EMBA的学习过程,正是这样一个让我们变得“反脆弱”的历练。每一次被迫学习新知识,都是在拓展自己的能力边界;每一次与背景迥异的同学磨合,都是在提升自己的跨界沟通和整合能力。真正的成长,恰恰发生在舒适区的边缘。 当你硬着头皮啃下一个又一个难懂的理论,当你和团队成员从争执不下到最终达成共识、拿出一个惊艳的方案时,你所获得的,不仅仅是知识和技能,更是一种宝贵的“学习敏锐度”(Learning Agility)——在陌生环境中快速学习和适应的能力。
回望在长江商学院的这段旅程,它远不止是一纸文凭或一些人脉的积累。它更像是一场深刻的内在修行,一场与“过去的自己”的持续对话、抗争与最终的和解。这位“敌人”——固化的思维、僵化的时间观、傲慢的身份感和安逸的舒适区——并非需要被彻底消灭,而是需要被理解、被转化、被超越。
这篇文章的初衷,正是为了剖析这一内在的斗争,因为它或许是每一位踏上EMBA之旅的管理者都会面临的核心课题。最终,我们战胜的不是别人,而是通过打破过去的思维壁垒,我们为未来的自己赢得了更广阔的认知空间;通过重构时间的管理方式,我们学会了在多重压力下保持从容和专注;通过回归学习者的身份,我们收获了谦逊和真诚的友谊;通过勇敢地走出舒适区,我们锻炼了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时所必需的韧性和勇气。
未来的商业世界,变化是唯一的不变。对于我们这些企业的掌舵者而言,最大的风险不是来自外部的竞争,而是来自内部的停滞。因此,这场与“过去的自己”的战斗,并不会随着EMBA的毕业而结束。它将成为一种伴随终身的习惯——一种时刻保持警醒、不断自我迭代、拥抱终身成长的生活方式。这,或许才是在长江商学院,我们所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
申请条件:
具有国民教育大学本科或以上学历背景(毕业3年以上)、国民教育大专学历(毕业5年以上)
具有8年或以上工作经验及不少于5年核心决策层的管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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