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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请叫我船长

2015年01月16日

— 访2009级MBA校友郑昊

有个学长曾经对郑昊说,在中国只有两种人生是成功的,从政或者从商。这句话让从小到大一向听话的郑昊吓懵了。郑昊说,“我无法认同,我不甘心,我要探索那条属于自己的第三条路。”

 

 

 

2013年秋,长江MBA庆祝十周年的校友论坛上,郑昊身着“标配”:长舌棒球帽,条纹衬衫,宽大牛仔裤,出现在众多校友面前。帽檐下狂野的络腮胡,海风长期拂打的黑红色脸颊,声音低沉还略带沙哑,很多人几乎没有认出他。

 

以前大家对郑昊的共同印象是“白净书生”。江南书香门第,自小饱读诗书,北大元培高材生,毕马威(KPMG)财务顾问。为人洞若观火却低调淡定,总是恰到好处地彬彬有礼。

 

可大家还不知道,江南书生郑昊从长江毕业后,就直接驾着“洛神号”扬帆纵海去了,再没涉足过满口蹦英文单词儿的写字楼。

 

他拿着麦克风对校友们高声说:“如果可以,请大家叫我船长。”

 

从贾宝玉到鲁智深

 

郑昊刚上大学时,一个北大学长对他说,在中国只有两种人生是成功的——从政,或者从商。从小到大一向听话的郑昊,听到这句话吓坏了。

 

权力或金钱,这些貌似最经典的选择或许吸引过很多人,但郑昊是无法接受的,更不甘心。他一下子也想不明白“从政”或者“从商”的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无法强迫自己去想,直觉告诉他,必须探索属于自己的第三条路出来。

 

懵懂中从北大毕业了,进入毕马威做咨询顾问,和各种企业客户沟通,不停地出差做项目。年轻的郑昊认识了一些民营企业家,他们身上多少有些武侠范儿的“匪气”,胆大心细,敢说敢做,魄力十足,让这个读通史念名著的“从未拿刀砍过人的书生”打心眼儿里佩服。和他们在一起,一向淡定的书生也热血沸腾,期待着可以跟着他们在各种劫数中闯关升级,到“刀尖舔血”般的市场起伏里去扑腾,去沉淀出最真实的价值。郑昊说,“我不想十年后变成我(KPMG)的老板,所以我干脆直接辞职读长江了。”

 

长江的神奇是有数不尽的缘起缘灭,混杂在各色优秀人物间,无时不刻不发生着不同气场的激烈化学反应。郑昊在这里遇到了领他进入帆船界的“带头大哥”——胥桂喜(长江EMBA14期)。

 

河北人胥桂喜,在海南旅游和房地产业打拼数十载,商海浮沉曾让他一夜间身无分文,也让他多次奇迹般地站起来。郑昊这样形容他们的相遇:“我们和EMBA的上课时间有重叠,所以认识了挺多他们班同学。大家经常一起讨论问题,瞎吹牛,开玩笑,商量着做点什么。当时EMBA很多同学考虑再次创业。阿里巴巴做高管出来的叶一火撺掇大伙儿触网。我老板(胥桂喜)是个有点子(商机)就要立马试错的人,于是就开始折腾海南旅游电子商务项目了。我当时不到三十,阅历有限信心不足,很需要有‘带头大哥’引路,很想学他身上那种天生的匪气。慢慢地,我们互相看对眼了,我跟定他了!”

 

在经历了国内顶尖的法学院、商学院教育后,郑昊离开长江后直接去了胥桂喜创办的民企。从电子商务到家庭连锁宾馆,从水果鲜花批发到三亚旅游…在多个项目中的摸爬滚打,终于修炼出了不少粗粝的男人气概,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已经从贾宝玉变成鲁智深了。”

 

 

 

 

从长江到大海

 

只有扬帆出海的人会知道,野性才是大海的真相。郑昊第一次接触帆船是在2010年,生不如死,“我当时真不明白帆船上的洗手间有什么作用?我所有的消化物都是从上消化道排出体外,基本上没有上厕所的需要。”但他没有停下,继续玩,继续晕,还开玩笑地预测吐出来的食物会是什么颜色。

 

一次顶风从三亚去深圳的长航线上,四五米高的大浪,船颠得很厉害,跑去船尾解手,一个浪过来,脚下一滑,差点掉海里。幸好有个安全索把他挂住了,“只是磕掉了门牙,破相了……”面对帆船,他像不知餍足的孩子,返航上岸后他或许会赌咒这辈子再也不玩儿了,但下一次碰到感兴趣的航线,又立刻记吃不记打地出发了。

 

熟人听说他玩儿帆船后,客气者评价说“不务正业,”亲近耿直者则直接问“你疯了吗?名校毕业做这个不可惜吗?”郑昊的回应绝不含糊:“优秀人才要上得了殿堂,下得了厨房。学历史的人能卖猪肉,学法律、管理的人怎么就不能开船?同是北大法律系毕业,有前辈做了总理(李克强),也有人做了诗人(海子)。我做个船长,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按照郑昊的理论,人生的成功不是以口袋里钞票的多寡来决定的,而是生活的广度和丰富程度。在大海上一次次挑战极限的时候,郑昊也通透了自己的今生过往,明白了未来该如何选择属于自己的生命。

 

“前三十年的人生,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被选择。虽然没有什么人逼迫我,但我一直活在别人的期望里。这个世界说,你要去念好大学、好专业,于是我去念了北大。这个世界说你需要一份高薪、稳定、体面的工作,于是我去做了咨询顾问。这个世界说,你去念这个中国最好的商学院,于是我来到长江。我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生命里,但是当我航海的时候,四顾茫茫的大海,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做什么,去哪里,必须要自己选择,”郑昊说。

 

在别人眼中的放逐,却是他通向自由的通途。郑昊从未停止寻找心心念念的第三条道路,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能做自己真正认同的事,这也是他从很多优秀长江和北大校友身上学到的——追随真心(follow your heart)。而帆船就是郑昊找到的那从商、从政以外的第三条道路。

 

 “沙场”扬帆

 

当“带头大哥”胥桂喜提出把帆船运动作为大众商业项目运作时,手下众兄弟都在忙活着电子商务、酒店连锁等热门儿差事,没人看好帆船业务的经济前景。于是,刚从长江毕业、喜爱帆船、又一心想投身“沙场”的郑昊,就顶了这项差事,两人共同创建“陆客帆船”品牌,好让更多人知道和体验帆船的乐趣。

 

郑昊家在北京,但有了“自己的一摊事儿”后,他的整个2012和2013年都是在三亚度过的。产品流程设计,各环节人员配备,市场开发和客户拓展,郑昊在每个细节上投入认真和热情,逐渐搭建起了一套可行的业务运转体系。稍微腾出手来时,他开始四处跑合作,谈资金,想让陆客帆船尽快上轨道。

 

然而,驰骋“沙场”光有热情是不够的。盈利模式不够清晰,导致公司前两年都在亏本赚吆喝。回顾创业之初的弯路,郑昊说,“我一心只想着大干一场,需要决策权让自己施展拳脚。可当时对商业模式思考不清,对打造品牌没有强烈的渴望。这些都是错误的。”

 

帆船运动的商业化运作,脱离不了两条路线:专业化和商业化。专业化是体育运动商业化速度较快的一条线路,具体方法包括举办专业比赛、打造专业俱乐部、提供专业培训等。衍生开来的产业包括比赛收入、广告赞助、装备提供、周边商品提供等。海南陆客还有一支专业帆船队,参加了中国杯等许多重要赛事。

 

另一条路线是大众商业路线。“任何一项体育运动,要想真正开展得好,光有观赏性不够。像网球、足球、篮球等热门运动,都是专业化和大众化路线兼顾的。”郑昊认为这条路线更有价值,通过降低大众了解和体验帆船运动的门槛,让他们体会到帆船运动的魅力和乐趣。

 

 

如果进一步识别目标市场,取势中产阶级在中国的快速增长,郑昊把目光放在国内中高端消费者身上。简单的炫耀名牌商品已经是过去式,展示有“技术含量”的个人生活方式,比如帆船,是这部分消费者感兴趣的事。这部分人群或许就是突破口。2012年晚些时候,陆客帆船开始在这个市场发力。长江商学院、微软等数十家机构或企业,陆续选择陆客帆船提供大型团队拓展活动,团队人数从二十至上百人不等。

 

到2013年,通过参加企业团队拓展而了解到陆客帆船的人有数千之多,成为陆客重要且稳定的优质消费者客户增长源。“帆船是一项非常健康阳光的运动。通过团队拓展体验过它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己有所自省,然后越来越喜爱它,”郑昊说。

 

随着业务量的快速攀升,陆客帆船的软硬件配备都跟着升级强化。所有教练和船长均必须有救生员执照,3000海里以上的航行距离,甚至是超过八年的帆船驾龄。公司拥有的帆船种类和数量繁多,即有简便灵活的FAREAST 18R,也有安全稳固的Beneteau First 40.7。这个原来不被人们看好的项目,现在已然成为集团的明星产品了。

 

做自己生命的船长

 

从外企到民企的路子,很多人无功折返。民企常见的“一言堂”和“拍脑袋”现象,让很多大公司出来的、喜欢看数字说话的专业人士感到不适应,认为决策风险高,管理混乱,多少成为民企留不住人才的罪状。郑昊说,在民企这些年,他始终以谦卑平和的心态应对各种状况,到目前为止还是潇洒地做着鲁智深。

 

“其实,有些在大企业不好用的工作方式,在民企是却最有效率。不见得民主总能产生好效果,希特勒在位时很多经济指标都是很不错的,短短几年他就崛起到有资本去打法国,就是这个道理。企业个体的差异很大,只要发现有价值的事情,立刻行动去做,这才是最重要的。”

 

郑昊说还是想出去独立创业。“现在的状态还是有点像学徒。以前在课堂里学,后来跟着大哥学。我总得自己折腾点事儿!” ,从长江汇入大海,郑昊找到了自己的航向,要做自己生命的船长。

 

他的船叫“洛神号”,也是他约定和大海相伴余生的信物。真正的航海者从来都“不装”,郑昊虽然是半路出家,但自认绝对是真正的航海者,坦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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