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股市是赌场。”在某种意义上讲，这种说法没有错。中国下一步的经济体制改革离不开股市，而且股市的真实性繁荣和健康发展会反过来为政治体制改革和文化的现代化提供重要的借鉴和帮助。
非理性投机在所难免
股市对投资者来说，是一个流动性高，交易成本低的投资市场；对企业来说，是一个低成本的融资市场；对想赌一把的人来说，确实是个方便且刺激的巨大投机场所。全球的股市，无论发达的或发展中的，都有这些属性。
可以肯定地讲，所有的股市都会长时间地表现出价格和基本面的脱节，表现出理性和理论无法解释的超额交易量，或是近似疯狂的价格波动。金融课本里常讲的“完全有效率的资本市场”是一个假说，有一定的指导意义，但不可盲目信从。
既然股市有这么多的缺点，为什么我们却说它是中国未来繁荣的重要载体呢？原因在于中国下一步的经济体制改革离不开股市，而且股市的真实性繁荣和健康发展会反过来为政治体制改革和文化的现代化提供重要的借鉴和帮助。股市的缺点究其根本是市场的缺点。要想搞市场经济，就得利用好市场的正面因素，其负面的东西，比如说非理性的过分投机，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股市有其内在的，由套利行为引起的纠错机制，股市的许多消极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在无形中消解了。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高效市场”是对股市的一个准确描述。
经济体制改革的三个阶段
为什么下一步的经济体制改革需要股市？为什么1978年以来卓有成效的经济体制改革很少从股市借力？要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把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上世纪80年代的农业经济改革，改革的重点是把市场带到农村，调动农民的劳动积极性。
第二个阶段是上世纪90年代的工业经济改革。在这个阶段，中小型工业的改革相当成功，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中国就变成了在国际上令人刮目相看的“制造业中心”。但是，无论是农业或是中小型工业的改革，股市或是更为广义的金融市场都不是非有不可。原因在于这两个领域的资本要求都不大，只要生产和销售有市场可以依赖，资本的市场化要求不高。
现在，我们正处于第三个阶段改革的起始。与前两个阶段的体制改革相比，这个阶段的改革将更彻底、更根本，难度也更大。在经济领域，改革的重点在于对大型国有企业的市场化，对民族企业的国际化，和对整个工业体系的高技术化。要想达到这些目标，中国的金融就必须现代化、市场化。第三个阶段的改革将是一个金融的巨大变革，股市的发展将是这场变革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产权转让的分配公平
大型国企改革的路径之一，是将产权从国有转化为投资人的“大众拥有”。这种转换有利于从根本上解决长期困扰我们的资产低效率利用问题。关于这种转换的必要性，已有共识，这里不再重复。我要强调的是，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是保持社会的分配公平极其重要。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就很难维持全社会对体制改革的广泛支持，从而失去改革的政治保障。
分配的不公可以有两个方面的表现。一方面，由于购买国有资产需要既有的金融资产，如果国有资产转让的价格太低，就会造成从金融无产者到金融有产者的财富转移。另一方面，凡涉及国有资产的市场交易，权和钱就有可能互换，腐败发生的可能性就大。在腐败发生的过程中，必要条件是信息的垄断和交易的隐蔽性。股市对解决这两方面的问题可以起到积极的作用。
一个健康的股市一定是一个透明的、公平的、法治的市场。股市监管的第一要素是减低内部人对信息的垄断，增加透明度，从而铲除一些腐败赖以滋生的土壤。再者，股市是一个有序、稳定的资本市场。有了一个大容量的股市，国家在出让国有资产时，就不必进行“清仓甩卖”，而是可以在有秩序的情况下充分利用市场的价格发现机制，从而找到一个公允的市场价格。上世纪90年代初，苏联的国有资产大甩卖是造成当今俄罗斯社会财富分布极度不均的根本原因。前车之鉴，不得不小心注意。
股市将对中国的产业结构提升、国际化、高技术化提供一个良好的资本供应平台。国际上的金融体系大概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以股市为代表的自由竞争型金融市场，另一种是以银行为中心的垄断型金融系统。相对来讲，市场型的金融体系从属于实体经济，服务于产业改良和技术革新；而垄断型金融系统却通过金融配给成为实体经济的主宰者，成为维持现状、让既得利益者寻租的重要媒介。在世界的金融体系中，美英是市场型的代表，拉美是垄断型的代表。二者孰优孰劣，应该是十分清楚的事情。
即使是曾经在经济发展中非常成功的日本和德国，也意识到了垄断型金融体系的重大缺陷，而正在试图向市场型金融体系过渡。中国股市的发展将使中国及时地加入到这个世界性改革的大潮流中去。
股市对上层建筑改革的正面作用
任何一个国家的繁荣都不可能只停留在经济的层面上。经济的现代化要求社会上层建筑的现代化。股市的真实性繁荣将会给上层建筑的现代化带来重要的借鉴和帮助。正是因为一个真正繁荣的股市一定是透明的、公平的、法治的，如果我们有能力建立这样一个真正繁荣的股市，我们就可以将之进一步延伸，将同样的游戏规则推广到社会的所有层面。一个透明的、公平的、法治的社会是一个繁荣的社会。
综上所述，我们说，股市将是中国未来繁荣的重要载体。
股市如有泡沫，要管，但不用怕。要管，是因为价格泡沫的另一面是对资源的低效率分配，而且泡沫一旦破裂，将会打击民众对股市的信心，从而减缓股市发展的速度。但是，只要有市场，就会有非理性投机，流动性越大的市场投机性就越强，这个无法避免，所以不用怕。
股市管理的真谛在于维持它的透明性、公平性和法治性。这三个属性就好比三条腿，是支撑股市这个平台缺一不可的基础。牛市大旺的今天是加固加强这三条腿的天赐良机，我们一定要把它牢牢抓住。
（作者现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副教授、终身教授，长江商学院中国商业研究中心研究学者。原文刊载于2007年8月29日《第一财经日报》）
